白水枯煎

阳明先生补遗1

 主王湛,胡编乱造毫无逻辑各种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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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嗳,元明兄。”


  秋分的太阳早已落下只剩下半张脸,凉风随着余晖的暂退渐渐逼紧。湛若水从翰林院回家时暗色已初现于天,行至中途却被在酒楼前徘徊的刘存业叫住,随即整个人也被拉进了酒楼。


  时任翰林院编修的刘存业苦着一张脸:“有人喝醉了,我让伙计熬了醒酒汤,但家中还有些急事,元明兄待会能不能替我送他回家?”


  同僚之情不可不帮,湛若水又向来与人为善。刘存业简单嘱咐几句,转身离开。湛若水察觉刘存业似乎回头瞥了眼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正欲开口询问,但当事人的背影已没于暮色中,急匆匆得仿佛一阵穿堂风。


  湛若水只好摇头。


  传闻中喝得烂醉的人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宽大的袍子遮住了脸,均匀的呼吸声表示此人已经熟睡。


  虽说今日天黑的确实是早,不过未过酉时喝得酩酊大醉的还真是少见,不知道刘存业又在哪结交的纨绔子弟。沉思间放于桌上的手忽然被另一种温度覆盖,有别于秋天的凉意。湛若水一回神,看见对面的人缓缓抬起头,如墨的眼睛对向自己,嘴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湛、元明。”来人面色酡红,看样子确实喝了不少酒。脑袋因为酒的效用微微晃动,眼睛却认认真真看着自己,熠熠生辉的样子让湛若水想起了微弱又坚定的启明星。


  湛若水俯身凑近他,轻笑道:“我以为伯安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了。”


  ————


  京城在入秋时分暑气得以消退,恼人的炎热感并未完全消失。细汗从额头溢出,心也变得急躁起来。王华来回踱步,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无他,因为今天是放榜日。


  “你说……他今日能不能过?”王华看向身旁的老仆,他一字并未点明是谁,但伺候过年的老仆早已心知肚明。


  烂记于心的话甚至不用思考,张开嘴便能流出来:“少爷聪明伶俐,自是不成问题。”


  “胡诌!”王华气得胡子都抖动几分,严厉的语气让恹恹欲睡的老仆打了个激灵,“他聪明伶俐,能连考几次都不过?”


  以往的经验告诉老仆不必再发一言导致火上浇油,只需静静等待火苗即可熄灭,即使不熄,也危及不到自己。王华思绪万千,自家儿子过去做过的种种好与不好的事,此刻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闪过,他不禁越想越生气,狠狠地甩了甩袖子,朝贴榜的方向走去。


  “巧者劳,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朗朗的晴空万里无云,秋阳得以长驱直入地照进宽阔的宅邸,悠悠的朗诵声于阳光下继续传来,“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吟罢,青年满意地将残存在箭身的粉末吹落。被制作者削至光滑的箭身沐浴在秋季特有的艳阳中,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泽。


  “守仁!”


  严肃到甚至有些古板的声音,语调中带着怒气,王守仁再熟悉不过。他闻言起身,看向不远处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


  “父亲。”王守仁放下手中的箭,对王华行了个礼。


  王华看着还算恭敬的礼节,习惯性深皱的眉不由松了几分,却仍然微微仰头,保持着作为家长的威严:“你觉得这次题目如何?”


  “尚可。”王守仁气定神闲。


  王华的眉又皱了回去:“你每次都这样说,何时中过?”


  “世人以落第为耻,我以中第做官为耻。”


  这话早在王华的意料之中,他顿了顿继续说:“你中第了,二甲第七名,观政工部。”


  秋天燥热而静止的空气中没有任何声音,欢呼声与悲叹声皆没有传来。只见王守仁莫名其妙地怪笑一声,又行礼告退,转身去收晒在庭院间的书。


  王守仁从小就是个怪孩子。


  且不说出生时祖母做了甚是奇怪的梦、五岁时仍不会说话这些陈年旧事,就说在开智后与同龄人一起读书,别的孩子把读书登堂作为第一等大事,他却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成为圣贤。


   “为天下立心,为万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为往圣继绝学!”少时王守仁那坚毅的眼神仍然让王华历历在目。以前以为是小孩的戏言也就笑笑过去了,没想到这无稽的念想竟在王守仁心中生根发芽,及冠后还仿照格物致知之理去庭院格竹子落得一身病。王华每每一想,都不禁觉得头痛。


  古今能被称为圣贤的唯有孔夫子孟夫子与朱夫子,为何就不能脚踏实地呢?


  日渐西沉,夜间的暗色渐次在空中铺散开来。王守仁抱着书走进书房,王华仍伫立在庭院里,更深的阴影缓缓将其笼罩。不苟言笑的脸上似乎露出迷茫之色,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但王守仁知道他并没有找到答案。他在父亲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他也在等某个未知的答案。


  新晋的官员的到来足以让一成不变的工部像死水寻到水源般流动起来,何况又是状元又给皇帝授过课的王华的儿子。频繁的奉承之语让王守仁很快疲于应对,又无奈于众人的殷勤之请。诗一首接一首地赋,喝彩一声比一声响。逢场作戏,又何必如此认真?


  众人大约终于是腻了,陆陆续续散了。王守仁倦怠地坐于椅上,手扶着头。喧哗过后的静谧总是令人难以适应。他不经意间看向桌上,瞧见一杯被遗忘的茶。伸手抚过,尚有余温。


  瓷白的杯身上淡蓝的花纹延伸盘旋,再普通不过的杯子。茶叶于沸水间伸展开来,将杯中之液染成淡色,再普通不过的茶。在清香氤氲间王守仁闻到了一丝墨味,于是纷杂的记忆像是高高飘摇风筝找到唯一的线,在层层呼喝作势中抽剥出属于墨香的那一人。


  在他被众人簇拥之际,那人将茶放在桌上,脸上挂着朦胧的笑意,轻声说道:“久违了,王伯安。”


  “都传许仙白娘子一伞定情,我见你疲惫泡一杯茶,你倒对我念念不忘了。”湛若水扶着王守仁走在路上。黑夜已经降临至整个京城,唯有星光点缀在漫无边际的黑色上。


  虽然喝了醒酒汤,王守仁仍然觉得头很沉:“我对元明是久仰大名,那只是一个契机。”忽然转头看向湛若水,“那元明之前是否认识过我?不然第一次见面,何故用上久违二字呢?”


  湛若水一字一顿,在落叶燮燮的空气中无比清晰:“若水泛观于四方,未见此人。”


  王守仁轻笑,脸因为酒精微微泛红:“守仁立世三十年,未见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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